在唐克尔我久久地听着李娜的《青藏高原》,眼眶是湿润的,心在一片苍茫的绿色中感动着,期间我生活了28年的草原,竟在一首歌中变得亲切、透明。我想起那些朝拜的人,一路匍匐着向拉萨走去。膝盖上有血,皮袄变得破烂不堪。然而瞳孔却越来越明亮,天空越来越清澈。终于,布达拉宫的安详和宁静近在咫尺。一个因信仰的纯洁和极限的追求,体现出人的坚韧和执著。因为他们的存在,我深深地相信,作为一个人是光荣而伟大的。
玛曲,西部中国跨向青藏腹地的跳板,一种坚持中渴望发展的净土,与外来因素的融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。不是因为浅薄轻浮,只是出于对外真诚的态度。
黄河第一弯就在这片土地上,我的一位朋友感慨地说:“我们站在了一个制高点上。”这种高度必须使你放弃过去一些粗俗的认识。出于一种责任和义务,你开始讲真话了,真诚地做人和办事了。皮肤由于紫外线强烈的照射而有一种古铜色光芒。这让我想起黄金的颜色深藏于地下一言不发。沉默似乎是一种力量,一种智慧的辐射,站在白雪皑皑的阿尼玛卿山脚下你更有这种思绪。玛曲人是沉默的。
可他看见原则的内容和他人格有关时,你便会见到一个为信义以及相关的道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人。一切来源于地域所包括的人文精神和特殊文化,核心只有一个,这就是出于对苦难的理解,造成不同人对生活的热爱和执著。
我一直有一种想去拉萨的冲动。这种冲动因时光的短促而变得越发热烈和真实。我想我的动机是纯洁的,我从未在一种渴望中这样感动自己。我眺望东南,仿佛看见因着装、信仰、品质不同而在一条道路上人们坚强的跋涉和付出。那是一条逐渐走向高海拔、无人区的道路。翻越缺氧地带的成败往往决定一个人和西藏的缘分。我一直觉得这和体质无关,而和一个人的人性有着确切的关系。当我听说某些人无法翻越唐古拉山而返回内地时,我觉得西藏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梦了。是偶然还是必然,我无法说清,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,没能看到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西藏的神秘、精深、博大、苍茫,毕竟是一种遗憾。
人应当经历一点困苦,知道自己坚守的程度和意志的强弱,发现是对自己的肉体和灵魂的重新铸造。在历时半月之久的出门中,我记住了川、甘、青交界地带的一些地名。回归中我常常有一种失落和无奈。我觉得生命中的一些渴望和寻觅就遗落在我走过的路上。我无法忘记大雪堵住道路后在红原所度过的三天三夜,松藩城中一个人在破旧的房屋里数次冻醒,也无法忘记我徒步时因劳累而躺在若尔盖大草原上的甜甜梦境,以及在马尔康草原由于生病被牧民扎西守护的情景。
我见到了牧业文明无所不在的力量。这种苦难所孕育的人生信念往往使我发现了一个潜在的我,一个可以变得纯洁的高尚的我。所以身处青藏,我往往渴望九死一生,渴望暴风雪和泥泞,渴望困境中的坚持,渴望在极度的饥劳中发现自己的弱小和平凡。只有当我自处远方的路途,我才深刻地理解到家园的温暖、亲人的关怀,以及对那片土地和人民的敬仰和热爱。泪水常常打湿眼眶,在柔弱中,我发现了我难言的幸福和哀伤。
遭遇提高了事件和人物的质量,对于到过青藏的人尤为如此。我愿意放弃舒适安静的生活,只身走向腹地中的腹地。我无法说清我的寻觅,但我觉得和我的血统有关。我在阿尼玛卿山脚下的哭泣,决定我一生必须坚守人最起码的品德,渴望苦难,在苦难中寻觅纯洁的信仰作为自己灵魂的导师。